出品｜派財經

文｜辛有吉 編｜派公子

軟色情、低俗直播又死灰復燃了？

近日，關于短視頻、直播“流量乞丐”復活的聲音再度泛起。這次，為其提供生長沃土的是手握5億日活的微信視頻號。經派財經調查發現，在晚間時段打開視頻號，推薦頁會出現不少涉嫌“軟色情、低俗畫面”的直播PK畫面。且此類直播在視頻號推薦頁占比并不小。

雖然相關直播間內關于“你號沒了”“這都不封？”的質疑彈幕不時飄過，但這并不影響主播們的興致。更有部分囂張的主播直接以粗俗不堪的話回懟彈幕，并極具諷刺意味地讓用戶們在屏幕上打出“正能量”三個字。恍惚間，似乎穿越到了流量乞丐泛濫的短視頻蠻荒時代。

難以想象，在監管打擊了已不知多少輪的2022年，在坐擁10億用戶的國民級社交App微信上，“軟色情”直播、短視頻依舊在野蠻生長，令人匪夷所思。

01揮之不去的軟色情

舞蹈類才藝主播的直播間向來是涉嫌“軟色情、低俗直播”的重災區。

“既然我贏了，那就聽我的，做五個瑜伽動作。”派財經在6月9日晚上10點后，打開視頻號名為“地桃”的男主播直播間，剛好碰到其正在與女主播“燃舞女神-小燃燃（以下簡稱：小燃燃）”PK，女主播PK失敗，即將接受“地桃”的懲罰。

在“小燃燃”做懲罰的最后一個下腰動作時，“地桃”一臉猥瑣地調侃道：“哇你這么厲害，這個動作有沒有跟你男朋友……嘿嘿。”聽完這句帶顏色的玩笑，“小燃燃”并沒有生氣，只是害羞一笑。

結束和“小燃燃”的PK后，“地桃”開始連線下一位舞蹈才藝女主播“八玥vv”，上演了一場“擦邊球”表演。

PK還沒開始，“八玥vv”就先奉獻了一段熱舞，扭胯、搖臀、下蹲……身著熱褲的八玥vv不斷賣弄著舞姿。期間，“地桃”裝模作樣地拿起放大鏡，對準了正在彎腰跳舞的女主播胸部，悄聲對粉絲們說了一句“黑色”。在舞蹈跳至最高潮處，女主播對著鏡頭來了一組高抬腿劈叉，“不慎”露出了紅色內褲。“地桃”隨之發出驚呼聲，隨后“八玥vv”意猶未盡地又來了一組相同的“走光”動作，直接將“地桃”嚇掉了線。

修整兩分鐘后兩人再度恢復了PK。直播間內有彈幕內涵道：“都是東莞出來的。”直播再次中斷，吊足了直播間粉絲的胃口，“要繼續連麥的，大家刷到2000贊。”僅僅兩分鐘，“地桃”直播間點贊數就飆升到了將近4000。

實際上，類似“八玥vv”的豪放女主播，在夜晚的視頻號直播間里隨處可見。

派財經隨意點開一位顏值女主播“何-靈”的直播間，被眼前一幕“香艷”到了。直播間，女主播稱自己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地坐在鏡頭前，身著類似防曬衣的超薄外套，拉鏈卻精準地停在了胸前較低的位置，胸部輪廓若隱若現；同樣，在另一位舞蹈女主播“舞妖兒”直播間，場面更是異常火辣。女主播下身穿著緊身皮褲，上身無袖緊身衣，嘴巴微張、頭發散亂、眼神迷離……在鏡頭前不斷扭動腰肢、搖晃身體，并不斷做著極具誘惑性的動作，讓人面紅心跳。

派財經發現，在視頻號推薦頁“潛力新主播榜單”一欄中，幾乎所有上榜的顏值、舞蹈主播的言行舉止和穿著普遍都具有“性暗示”。

秀身材、露肉就已經讓直播間充滿了荷爾蒙的味道，但有的主播顯然還想更進一步。

一位名為“悅悅8280”的女主播直接在短視頻里秀起了身材。根據其視頻號主頁顯示，該主播已直播60場，短視頻作品幾乎都是身著緊身衣勾勒火辣身材的畫面，更有視頻內容故意露出底褲。不僅如此，其短視頻標題更是充滿挑逗性，比如“真心不一定換真心，但速度一定換聲音”“能去你家嘛，有人就坐，沒人就做”“你餓不餓，要不要我下面給你吃”“口渴就去喝水，掰我腿干什么”，性暗示意味相當明顯。

翻看另一個名為“小颯老師哦iii”的舞蹈女主播，其視頻號作品在挑逗性上更勝一籌，在一條題為“新做的指甲好看么”的短視頻中，主播蓋著白色被子露出肩頭，左手則在左胸的被子上反復捏摸揉搓；另一條題為“起床的第一件事？”的短視頻中，主播躺在床上，右手頗有節奏的輕拍枕頭，而后用力抓緊枕頭角，引人遐想。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除了舞蹈、顏值主播們熱衷于利用荷爾蒙之外，視頻號直播上幾乎所有類目的女主播們都走上了同一條“莞式流量”之路。無論是音樂、電臺，還是教學、同城，甚至是游戲區，霸屏的女主播們，都不約而同換上了相似的純欲系封面圖片。

02低俗直播生存沃土？

比起打擦邊球的軟色情直播間，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以“低俗懲罰”為噱頭的娛樂直播。

“什么味兒？”“反正比你XX味兒強！”直播間內，男主播“九龍920”在一局PK輸給女主播“一只面面5200”后，被要求咀嚼混著強烈氣味的面膜。

中途因為難以忍受氣味，“九龍920”將面膜吐到了垃圾桶里。但懲罰時間還未到，女主播再三刁難下，“九龍920”從垃圾桶里將面膜再度撿起來咀嚼，并最終按要求貼在了臉上。

第二局PK中，“九龍920”再次輸給了女主播。這次，女主播要求其剃推土機，“九龍920”以沒有工具為由拒絕。女主播隨即挑釁道：“讓你剁小XX你不剁，讓你推土機你不推土機，你就是玩不起。”

整個過程中，直播間內充斥著各種生殖器、tmd、整死你等不堪入耳的臟話。更為諷刺的是，主播還在直播間內不停地引導觀眾把“正能量”打在公屏上。

實際上，咀嚼面膜的懲罰并不算最離譜的，類似“面壁用拖鞋抽臉”、“將衛生紙點燃放在褲襠里拍滅”等低俗懲罰方式，在這兩位主播的直播間內頻頻出現。

而這些玩法跟另一位臭名昭著的“低俗懲罰”大主播“凡達”比起來，不值一談。在主播“凡達”直播間里的低俗懲罰更是令人作嘔，包括“在腋下塞兩根冰棍夾兩分鐘，夾完之后再放入嘴中吃掉”、“往褲襠塞進一根冰棍”、“將手指塞入鼻孔后，再塞到嘴巴里面”、“在褲襠點火”等。當前，“凡達”視頻號已受到平臺處罰，相關賬號已顯示停用。但“九龍920”等同類主播卻并沒有任何懲罰，至今仍活躍在每晚的直播PK中。

在視頻號中，一些充斥著“妖魔鬼怪”的直播間也讓派財經感到不適。

一位名為“鍋蓋先生F6”的主播直播間內，畫面極為詭異。視頻中，凌晨12點左右的橋洞底下主播二人正在安靜直播，其中一人身著西裝，佩戴著寶馬標帽子，另一人衣服臟舊，頭上插著兩根帶樹葉的樹枝，面前擺著一口鐵鍋，一只豬頭和一個被綁好的西瓜躺在鍋中間。比畫面更為詭異的是，二人在直播間內全程沒有語言交流，只有衣著臟舊的主播時而對著鏡頭扭動跳舞。

另一位名為“貴州毛毛蟲”的主播直播間里，五官粗獷的男主播正在男扮女裝。上身穿著一件又臟又舊的紅白色連衣裙，下身穿著牛仔長褲，頭上編著辮子，光著腳在陰暗破舊的房屋外與其他主播連麥PK。直播間熱度頗高達到了1.7萬，有1.3萬人看過，點贊量1.1萬。

這樣的直播間并不在少數，短短半個小時之內，派財經在直播間里瀏覽到了各路妖魔鬼怪，類似皇帝、孫悟空、和尚、光頭強、女裝大佬等。

主播“四川第一丑房小寶貝兒”，則是以扮丑博眼球，直播間內“貼臉殺”鏡頭直拍下，五官缺陷一覽無遺，令人頓感不適，但主播卻頗以為傲。

扮丑、低俗、詭異……這些主播在過去曾被定義為流量乞丐，多次被當做重點整治對象進行打擊。但如今，這些流量乞丐們似乎又在視頻號內重新找到了生存的土壤。

03視頻號難脫泥坑

2020年初開始內測，視頻號上線當年就曾因涉黃喜提熱搜。兩年來，視頻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曝出一次涉黃，但時至今日，依舊屢禁不止。

究其根本原因，視頻號的產品策略過于佛系。一手打造了視頻號的“微信之父”張小龍，曾在2021年年初的微信公開課上表示，視頻號自上線以來就沒有花過一分錢購買內容，未來也不會這么做。“我們建立了一個能自行運轉起來的生態。”

視頻號這一佛系理念與1.0時代的快手不謀而合，即不對用戶做任何刻意的事，對產品保持極度克制，讓它自然生長。

如此理念之下，劣幣驅逐良幣就成了一個必然的問題，生態也必然被流量所裹挾。低俗、色情等最為原始但有效的內容，成為主播們吸引流量的首選。大多數缺乏才藝，又不愿認真做內容的主播，憑借低俗、惡俗的直播內容和無底線的“表演”，輕而易舉就可以賺的盆滿缽滿。前文提到的主播“凡達”，被封時已經擁有1000多萬粉絲，單場直播收入高達10多萬元；軟色情的賺錢能力就更為夸張了，壕氣沖天的榜一大哥們即是明證。

有了低俗、軟色情的生存基礎，再加上微信團隊相對寬松的管理態度，生態滑坡就更加難以避免。快手已經用經驗證明了，放任內容生態自行運轉的后果弊大于利。很長一段時間內，快手都陷于“涉黃直播”的丑聞之中，至今仍未平息，平臺流量也一度被幾大家族主播所掠奪。

雖然，在管理低俗現象方面，微信有著嚴格的規定：根據主播的違規嚴重程度采取不同的處罰方式，包括但不限于：警告、限流、掐播等，并扣除違規主播的信用分，追加賬號級別處罰等。

但實際上，視頻號對于此類直播間往往難以痛下狠手。某PK“比狠”主播在直播時更是直言：“感謝視頻號平臺予以支持，小弟我是從別的平臺過來的，才來視頻號3天，粉絲就有了5000多人，直播間觀看人數曾一度破了10萬。感謝視頻號給這么多流量……”彈幕里有網友發出“這都不封？”的質疑。

上文提到的主播“凡達”更是鐵證如山。該主播早在2021年就曾被視頻號封禁，卻再次成功在2022年的視頻號上復活。顯然，對于初生牛犢的視頻號來說，軟色情、低俗直播無疑也是一種短期內快速拉升數據的流量密碼。

微信之所以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多是視頻號的流量焦慮在作祟。

作為短視頻賽道的新玩家，視頻號在日均用戶時長上一直追不上“快抖”。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底，視頻號的人均單日使用時長為19分鐘，同期抖音是95分鐘、快手是90分鐘；到了2021年底，視頻號DAU超過5億，超過快手3億，僅落后于抖音的6億，但視頻號用戶日均使用時長為35分鐘，遠不及抖音、快手的106分鐘。

為了進一步追趕，在2021年全年，背靠近13億用戶的微信視頻號更新了59項產品功能，成功斥巨資以周杰倫、西城男孩、崔健等線上演唱會吸引了數以億計的觀眾觀看，勢頭強勁。

視頻號商業化還是頗具競爭力的。根據洞見數據研究院測算，未來3-5年，僅僅視頻號信息流廣告和視頻號直播打賞收入兩項，就將為其帶來450億元的收入；方正證券測算的數字更加激進——視頻號每年的廣告收入長期空間在800億以上。

但商業變現的前提都要基于，內容生態的完整搭建和相對較高的用戶活躍度。內容生態搭建方面，微信視頻號已經初見成效，提升用戶活躍度是重點發力點。在此背景下，軟色情與低俗內容雖然違規，但卻是拿捏人性，短時間內提升用戶活躍度的有效灰色地帶。

然而，視頻號最擔心的不應該是生態與用戶，而應該是對“下一代”身心健康的荼毒。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12月，年齡在10到19歲之間的青少年網民達到1.34億，超六成未成年人擁有自己的微信號。

微信雖然有功能完善的青少年模式可選，但在抖音、快手、B站、小紅書、視頻號5大短視頻平臺中，除了視頻號所在的微信，都有“唯一綁定”的規定，也就是說，大多數情況下，微信并不知道用視頻號看直播的是不是未成年人。而且，即便開啟了青少年模式，青少年們仍然可以輕松退出該模式；另一個更為致命的問題是，有自己手機的青少年們又有多少會用上這一模式？

2021年6月的一次會議上，騰訊公司副總裁公開抨擊洗腦短視頻像豬食。他直言，部分低智低俗短視頻內容長期影響用戶心智，把一代人的審美水平拉下去了，這些內容能夠海量持續的播出也可以看出審核和監管層面有很大壓力。

從現在的視頻號直播來看，孫忠懷拿起的石頭，同樣也砸在了微信自己的腳上。相比之下，被吐槽最狠，也是曾經眾矢之的快手，現在已經取消直播中“PK懲罰”功能，抖音經過幾番治理，低俗、軟色情問題也已見好轉。

現在，唯有視頻號還仍在友商踩過的泥坑里徘徊不前。若不徹底根治“軟色情、低俗”內容，綁在視頻號身上的這顆定時炸彈隨時會被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