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伊然

編輯/王芳潔

2022年1月，微軟宣布以687億美元收購動視暴雪，創下游戲史上最大收購記錄，也讓微軟一躍變身成為世界上營收排名第三位的游戲公司，在全球游戲業務的市場份額從6.5%上升到10.7%。僅次于騰訊和索尼。

天價收購案不僅引發游戲圈地震，也引來了監管機構的關注。

歐盟委員會、英國競爭和市場管理局和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紛紛宣布對微軟開展反壟斷調查。由于游戲業主要競爭對手并非美國本土公司，而是日本企業，微軟高層此前對順利過關都保持著樂觀態度。

彼時，微軟預計交易能夠在2023年6月之前完成，還和動視暴雪約定了30億美元的解約金。

然而，將近一年的時間過去，微軟志在必得的收購案不僅遲遲沒有進展，反而遭遇了強烈的反對。當地時間12月8日，FTC宣布將起訴微軟，要求其停止對動視暴雪的收購，這也成為拜登政府上任以來FTC嘗試阻止科技巨頭合并的最重大行動。

而就在動視暴雪收購案懸而未決之時，12月22日，又有消息稱，微軟計劃在2023年收購流媒體巨頭Netflix。報道稱，如果動視暴雪收購被否決，微軟CEO納德拉想通過收購Netflix加速擴展游戲業務，并在多種設備上提供視頻游戲流媒體服務。

01

近幾年，美國政府對科技業巨頭的壟斷行為顯示出了較為強勢的態度。FTC主席麗莎·可汗表示，盡管硅谷巨頭擁有龐大的資源網絡，但是FTC不會被嚇退，美國不能重蹈2010年的覆轍，任由科技公司掠取話語權。

相較處在風口浪尖的谷歌、Meta、蘋果和亞馬遜，自從世紀之交因Windows在操作系統市場的主導地位與美國司法部對簿公堂之后，微軟一直和監管機構保持著相對友好的關系，近年并非反壟斷機構關注的重點。此番因為收購動視暴雪撞上了槍口，也是微軟始料未及的。

FTC市場競爭部門負責人表示，微軟表現出了有能力且有可能會選擇不與競爭對手共享內容，如果允許其控制一家領先的獨立游戲工作室，微軟會損害充滿活力和快速增長的游戲市場。

索尼一直是微軟收購動視暴雪最大反對者，為了阻止收購推進，索尼給監管機構提供了數百頁的文件和調查報告。

動視暴雪的《使命召喚》是索尼PS平臺獨占游戲，年銷量突破2500萬份，是PS平臺重要的搖錢樹。索尼認為，如果微軟獲得《使命召喚》游戲的所有權，可能會要求其在PS平臺下線，將之納入Xbox平臺，這將嚴重破壞游戲行業的良性競爭。

此前，微軟公開表示監管部門被索尼的投訴誤導，并指責索尼也曾經付錢給游戲開發者要求他們離開微軟下屬的Xbox平臺。為了平息爭議，微軟今年多次承諾，完成交易后會繼續在其他平臺上提供《使命召喚》等熱門游戲，并會與各家游戲平臺簽署十年的授權協議。

微軟的示好舉動并沒有得到FTC的認可，FTC還直指微軟有出爾反爾的“黑歷史”。

2020年，微軟以75億美元現金收購“B社”母公司ZeniMax Media。FTC指控稱，為了獲得批準，微軟曾經向歐盟委員會承諾不會停止在Xbox之外平臺發行銷售ZeniMax游戲。但是在歐盟批準交易之后，微軟卻宣布《血色降臨》《星空》等游戲成為Xbox平臺獨占。

需要特別強調的是，歐盟委員會面對媒體的問詢選擇替微軟說話，稱微軟并沒有承諾不在Xbox平臺推出獨家游戲，因此不算是誤導監管。

02

面對FTC起訴，微軟總裁布拉德·史密斯在公開聲明中表示：“我們相信交易將擴大競爭，為玩家和游戲開發商創造更多機會。從第一天起，我們就致力于解決競爭問題，包括早些時候向聯邦貿易委員會提出的讓步?！?

動視首席執行官鮑比·科蒂克也表示，FTC的訴訟雖然令人擔憂，但他相信交易將會完成?！胺锤偁幍闹缚嘏c事實不符，我們相信我們會贏得這場挑戰。”

最著急推動收購順利完成的還是微軟。

長期以來，微軟以Xbox為發力點專注于面向PC和主機平臺制作游戲，與任天堂、索尼并稱為三大游戲主機供應商。財大氣粗的微軟沒有耐心從零開始研發自有游戲，更傾向砸錢并購成熟的工作室，擴大游戲業務版圖。

2021財年，微軟游戲業務總收入162.8億美元，同比增長17%，創下新紀錄。

盡管明面上說著不會限制發行，但所有人都清楚FTC的質疑不是空穴來風，微軟給出動視暴雪溢價近50%的收購報價明顯是為了獨占版權。即便近幾年暴雪滑坡明顯，其旗下大量原創游戲IP仍能吃很久的老本。

除了主機端版權庫，手游也是微軟想彌補的弱項。在過去的五年中，全球游戲行業營收增長幾乎都來自手機端，主機和PC游戲的營收相對平穩。

微軟游戲業務CEO斯賓塞多次表示，微軟在手游競爭中已經被競爭對手甩在身后了，他強調：“作為大型游戲公司，必須確保能夠在玩家想玩游戲的地方滿足他們的需求。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人將智能手機用作首選游戲設備?！?

根據動視暴雪的最新財報，2022年第三季度公司手游營收超過了PC和主機游戲的總和，占比高達52%。本季度，公司月活躍用戶數達到3.68億，其中現象級手游《糖果傳奇》開發商King的月活用戶數就達到了2.4億，動視和暴雪分別為3100萬和9700萬。

斯賓塞表示：“對我們來說，動視暴雪為我們帶來的最大增量價值是他們研發和運營手游的能力。”

此外，微軟近兩年持續加碼元宇宙，而游戲無疑是元宇宙最有可能落地的應用場景。微軟掌門人納德拉直言不諱地稱：“游戲是當今所有平臺上最具活力和最令人興奮的娛樂方式，將在元宇宙平臺的發展中發揮關鍵作用?！?

根據經驗，FTC上訴官司可能會持續幾年。如果微軟在半年內不能搞定官司，極有可能要按約給動視暴雪巨額補償。據內幕人士透露，雖然動視暴雪內部普遍支持收購交易，但若收購案被否決，坐收微軟30億美元違約金的結果也可以接受。

03

乍一聽，微軟要收購Netflix，這個消息有些離譜。但是細細思考，又并非毫無可能。

Netflix一直以提供最良好的使用體驗為宣傳點，但是面對流媒體領域越發激烈的競爭，Netflix在4月宣布將推出包含廣告的訂閱套餐。7月，Netflix出乎意料地選擇微軟作為廣告服務的技術提供商，幫助其從零搭建廣告分發系統。

彼時，有外媒報道稱Netflix和微軟的合作遠不止于廣告，雙方有更多的業務接觸。

Netflix一直對游戲業務表現出了極大興趣。2019年，Netflix創始人哈斯廷斯就表示，在搶占用戶時間上，平臺的競爭對手并非電視臺，而是《堡壘之夜》。

2021年，Netflix將小游戲集成到平臺客戶端，試水用戶反饋。過去一年中Netflix收購了3家游戲制作商，注資7200萬美元在芬蘭成立了自研游戲工作室，和育碧合作開發的兩款游戲預計將于2023年推出。

流媒體行業還沒有迎來天花板，但是增長速度明顯放緩，這一年資本市場對Netflix的信心大幅下滑。目前，Netflix市值從巔峰期的3000億美元跌到了1300億美元左右，而微軟手里的現金儲備接近1400億美元，正好足夠完成現金收購。

Netflix高管在財報會議上曾稱贊微軟收購動視暴雪證明了訂閱制的優越性，這也間接表明雙方在業務模式和經營理念上有共同點，在發展方向上達成一致的概率并不低。

游戲和流媒體都是占據用戶的娛樂時間，完全可以實現互補。試想一下，流媒體、主機游戲和手機端游戲集成在同一個入口，微軟擴大自己在娛樂業的版圖。

Netflix的火爆來源于向好的使用體驗，但是近兩年流媒體的激烈競爭使得各平臺在內容制作上的投入已經有“無底洞”的跡象，制作成本節節攀升，2022年Netflix的內容成本為170億美元。即便如此，在和迪士尼、蘋果、亞馬遜的競爭中，Netflix依然缺乏資金優勢，和微軟合作到能夠解決這一問題。此外，微軟在云業務上的優勢也有助于優化Netflix的使用體驗。

作為極少數實現盈利且年度盈利額突破50億美元的流媒體平臺，Netflix顯然有著獨立成長為娛樂業霸主的雄心。但在經歷了動蕩的一年后，Netflix或許會改變想法，選擇和更有底蘊的公司合作達成目標。此前，哈斯廷斯在活動中否認Netflix最終會完全“賣身”微軟，但是近年來眾多離譜的坊間傳聞都陸續被證明并非空穴來風。

2020年，微軟一度想收購TikTok，并已經開始計劃以此為契機進軍社交網絡與視頻業務，交易在最后時刻才因美國政府態度轉彎而不了了之。

無論是動視暴雪，還是Netflix，微軟瞄準的都是業內頂級公司，在管理運營上，微軟即便成功收購也不一定能夠拿下全面的話語權，強強聯合有許多成功的案例，但是“1+1＜2”的教訓也不少見。

作為老牌巨頭，微軟的業務版圖很大，營收來源也足夠多元。如此孤注一擲“死磕”娛樂業，微軟是否真的考慮清楚可能面臨的代價了？